庄惟敏:大搞标志性建筑是舍本求末 

2015-01-11 13:07 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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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12月20日下午,中广电广播电影电视设计院蒋培铭工作室设计总监蒋培铭《城市,你好!》新书首发座谈会在建筑工业出版社举行。建筑界、学界以及传媒业界的多位嘉宾参加了座谈会。本文是清华大学建筑设计研究院院长庄惟敏的发言。

建筑师对规划的理解和研究,由来已久。从国际上而言,没有特别明确地划分规划师和建筑师,甚至于在西方国家没有注册规划师之说。事实上,建筑师也做规划,比如柯布。


关于对城市的认知,我个人觉得不仅仅是建筑师从专业角度出发的认知,还是作为城市里边普通的一个人的认知,我就从这个角度出发谈点看法。

“李克强总理之问”

2014年10月,在国博办了吴良镛·清华大学人居科学研究展。李克强总理参观时,看到了“胡焕庸线”的展板。“胡焕庸线”就是当时的瑷珲线,拉一条线,从最东北的角一直拉到西南的腾冲,把中国的这个大板图就拉成东和西两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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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焕庸线”怎么破?李克强总理指着中国地图上的“胡焕庸线”说,我国94%的人口居住在东部43%的土地上,但中西部如东部一样也需要城镇化。我们是多民族、广疆域的国家,要研究如何打破这个规律,统筹规划、协调发展,让中西部百姓在家门口也能分享现代化。

城市不是大楼,不是物的城市,说到底是人的城市。从这个角度来讲,今天应该更多地关注人,更多的关注人们的这种生活的空间和环境,不在于楼的形式是什么样的。

大搞标志性建筑是舍本求末

关于城市特色,现在经常被批评为“千篇一律”,“千城一面”。在这个层面,我们担心的是城市没变化。但是,恰恰不是这种现象。

认识一个城市的特色,它跟其他城市有什么不一样,要从两个方面来看:一是文化,不同的城市有不同文化;另一个是自然特色。

我很难想象,假如杭州如果没有西湖了,它还是杭州吗?但是,恰恰就在这个层面上,很多人不在意,很多领导也不在意。有些城市甚至大搞什么围湖建楼,填海造田。

云南滇池就是典型的例子。花十年工夫围起来,五年工夫填湖,建起来高楼,建起来了房子,建起来各种各样的培训中心、酒店……结果怎么样?又花几十亿,再花几十年的时间想把它整治回来,这就非常困难。

所以,守着自然这一原本的特色,不去认真研究,反而,挖空心思地要向国外学什么标志性建筑、大高楼、大广场……这个实际上是舍本求末。

这是显而易见的现象,但是有很多领导确确实实是这样做的。

在城市建设上领导需要有正确的政绩观


总书记关于城市建设方面的批示,我理解有两个含义:一方面,我们建筑工作者、设计工作者、规划师,建筑师,要提高自己的觉悟和文化修养,这是有责任的;另一方面,就是我们领导的政绩观,总是觉得要建点东西出来。守着自然的东西,不过瘾;守着历史的东西,还不过瘾,一定要让人眼睛一亮。

很多领导太愿意做显在外面的东西,经常说的一句话是,“眼睛一亮”,你这个建筑要让我眼睛一亮,有视觉的冲击力。但事实上,我们回过头来看一看西方的很多的城市,其实都是在做踏踏实实的事情。

大家都知道波士顿,也算是历史名城,有那么多着名的大学,但是他们花将近二十年的时间,做了一项大工程Big Dig,就是把大高架路全部改到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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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州的中央大道/隧道工程( Central Artery/Tunnel Project) “大挖掘”工程(Big Dig),波士顿从1995年开始拆除上世纪50年代建造的城市高架路,转而发展“地下高速公路”。

这事要搁在中国,这个项目要跨几任领导啊?要按照我们四年一届领导的话,至少四任。那我这一届没做完,做了半天就花钱了,没看到效果,又接给下一任,领导不甘心啊。

我们现在的领导都恨不得要短期效益,我这个项目必须在任期内做完,你给我立项,必须三个月出施工图,恨不得半年全建起来。所以,这种短期效益的现象,直接导致了现在城市的粗制滥造,导致了现在城市就是浮在表面的一层皮,没有深层次原因。

标志性建筑与“背景建筑”

据说韩国前任总统李明博,在上任前,作为大财团的CEO,他做的很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改造,把纵贯首尔的一条高架路给改造了,这就是首尔著名的青溪川工程,成了城市标志物。你今天再去看看首尔,再去看看波士顿,非常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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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由于城市经济快速增长及规模急剧扩张,清溪川曾被混凝土路面覆盖,成为城市主干道之下的暗渠,因工业和生活废水排放其中,其水质也变得十分恶劣,与之相伴的是交通拥堵、噪声污染等十分严重的"城市病"。2003年7月1日,韩国首尔政府启动清溪川修复工程。历时两年,这一工程正式竣工。清溪川的改造与修复,不仅成功打造了一条现代化的都市内河,改善了首尔居民的生产生活环境,塑造了首尔人水和谐的国际绿色城市形象,也为其他国家城市内河水环境治理提供了学习借鉴的案例。

巴黎也是这样。160年前,拿破仑三世掌权时,任命奥斯曼作为巴黎总体规划的执行官,大路修了,林荫道做了。尽管有些后来受到质疑,但是他做了两件事最重要:第一,修建城市公共空间,今天看到的巴黎街头那么多公共绿地就是他做的。第二,他规定了几条主要大街的“背景建筑”,统一高度,统一材料,统一的风格,统一而又有变化,使得标志性建筑凸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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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们到香榭丽舍大街去看,在你脑子里边就是凯旋门、埃菲尔铁塔,你还注重边上的建筑吗?它们退到了后面,形成背景,这就是城市的“图”和“底”的关系。


现在城市建设者都说,每一个都是标志性。我看恰恰相反,每一个都是标志性建筑,就每一个都没标志。这就是理念问题,这就是要向西方学习的地方。

提高全民的文化自觉性

总书记说文化自觉性,我觉得提高全民的文化自觉性非常重要。当GDP达到了3500美金以上的时候,人在想什么?关注城市,关注环境。他们在用他们的审美左右着建筑师,做着引导。这无疑是一场城市的公共大讨论。

老百姓很热衷于给建筑起绰号,说“鸟巢”“水立方”就算不错了,说“大裤衩”就有些恶俗了。我觉得这是一种公众审美的趋向,而且带有很强的仇富色彩。

现代建筑师挺苦的,他一方面要听领导的,另外一方面要听老百姓的,非常怕老百姓给自己起外号。现在有媒体每年做丑陋建筑评选,一评好几百个,搞得建筑师很紧张,没事就去看看,希望自己的建筑别在里头。这就是老百姓的意愿的力量。

建筑不能变成了政治的代言品

城市建设也好,建筑师也好,肯定要有自己的指导思想。

从《建筑十书》中“坚固、实用、美观”三原则,到建国初,经济困难时期,周总理提出来,要“实用,经济,可能条件下美观”;再到改革开放以后,建筑学会又多次组织研讨,提出“实用、经济、美观”。其实就这几个字来回排列组合。

大家都知道建筑界令人瞩目的普利兹克奖。普利兹克奖是怎么定义的?也是三个词,叫“坚固、适用、愉悦(firmness,commodity,delight)”。这种概念,我觉得是比较对的。就像李克强总理说的,我们的城市要为人服务,人在里边要高兴,要开心,它绝对不是一个政治的标志,也不是一个符号的象征。

建筑师现在搞得特累。领导问,你这什么意义啊?代表什么?象征什么,承载着什么历史重任?——好家伙,这下简直不得了。我们的建筑被赋予了太多太多的意义,这种意义有时候把建筑反而导向了一个歧途。建筑就变成了一种政治的代言品,变成了一种政治的口号,那这个建筑还能为人服务吗?

(根据录音和文稿整理,经清华大学建筑设计研究院院长庄惟敏审定后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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