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这样做设计的——青年建筑师王维仁的自述 

2016-03-31 14:08 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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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简历:
出生:1958年中国台北
居住地:香港、台北、伯克莱 美国建筑师学会会员 美国纽约州注册建筑师
1981年 获台湾大学地质学学士
1985年 获台湾大学都市规划学硕士
1987年 获伯克莱加州大学建筑学硕士
1992至今 王维仁建筑工作室负责人
1994 至今 香港大学建筑系副教授
我在大学上的是地质系,而不是建筑系。在学地质学的过程中,曾跟随我的老师做过许多地质调查,后来帮建筑系的老师做过澎湖等一些小岛上的村落保护性规划。从那时起,我就对“地景”或者说是“文化地景”非常着迷。我到一个新的地方去,面对周围的文化地景(不管是农田还是沙漠),当这些地景因生产生活而与土地发生关系、与地形或者气候条件发生关系时,我认为,它们都可以称为是最美丽的建筑。
我在事务所做的第一个建筑是一个图书馆。这个设计是我探讨建筑与地景的关系的一个过程,还是一个比较粗浅的想法。在美国的内陆,你会看到一望无际的麦田,当地农宅的谷仓由两种方式筑成,或圆或方。我希望图书馆建成之后能够与这样的地景有一种对应。于是把谷仓的形式关系运用到图书馆的设计中来,设计了两个长方形的书库,以使图书馆能有效地把书放到一起。
陶艺工作室
陶艺工作室是我自己独立设计的第一个小房子。房子非常简单,是一个长方形的空间。我在这个空间里面做了一道墙,来重新界定客厅、饭厅和睡房这些被制度化了的空间。这道墙里面设计了许多储物柜,墙的一边是大的展示空间,另一边是睡觉的地方以及放榻榻米的茶室。设计中,我同时关注了光线、生活的韵律等一些基本的问题。
高雄大学校园规划竞图
高雄大学的新校区,地处台湾南部,基地上原来是大片的稻田。我是在台湾长大的,小时候到南部去,看到一年四季里稻田的颜色是不断变化的。春天的稻田中只能看到水;然后长出稻苗,变成绿色;到了秋天收割的时候,则是金黄色的,这一系列的景色变化是非常美的。那么这个规划的设想就是用基地原来的地景去塑造校园主导的性格。
在校园规划中,保留了基地中间的一大块现状,把原来的水和稻田变成整个校园开放空间系统的一部分。同时把田埂延伸进来,使原来的农田道路变成学校道路交通系统的一部分,即图中红色的部分。原来水的系统留下来,再连一下,在中间种上稻子。每个稻田和稻田之间是学院。规划控制住中轴线两侧教学楼(一期建设工程)的体量,围合形成中轴线上的大空间。图书馆位于中轴线上,面对校园主入口。每个学院围合成一个方院,并由中间的动线联系成为一个大的学院系统。学院和学院中间设计了许多捷径,方便使用。
西安交通大学教学主楼竞图
在做这个方案之前,我刚好跟几个老师去测绘过一些四合院,非常希望能够在现代都市中做出“合院”这样的空间形式。但在现代都市中采用“合院”形式的基本问题就是传统合院的形式如何适应现代建筑的高度。
方案设计以三层楼为一个尺度关系,每三层楼是一个单元,各个单元之间以相互搭接的方式错开来,形成三度空间的“合院”关系,这样就能在教学楼十层的高度中维持住三层高的空间尺度,给使用者以舒服的尺度感。位于中层的或者高层的带状体块,相互穿插形成了很多虚空间和悬空空间。
基地的两侧是一排排三层高的长条形楼房,所以在教学楼的底层延续了基地原有的肌理,使学生们可以像过去一样在其间穿行。
所有的教室都是单边走廊的,可以看到户外或者是平台上的活动。对于西安这种多风沙的气候来说,“合院”形式可以有效地把风沙挡在合院的外面,从而使各层的“院落”空间得到良好的使用。
台南艺术学院音乐系教学楼设计
在台南艺术学院音乐系教学楼的设计中,除了整个校园的基本配置以外,我一开始就在想音乐与建筑的关系。一般我们觉得建筑和绘画比较接近,跟音乐是有距离的。其实建筑和音乐的相似之处是人对“时间”的体验,而绘画则是静止的、凝固的画面。比如说,我们看巴托克的琴谱,音乐的五重奏,有五个元素;或者是三重奏,有三个元素。元素在时间轴上改变它的空间位置的关系而成为乐曲。建筑的时间性就是指体验一个建筑要经历一个时间过程,正如你在欣赏音乐。
这个设计主要的概念是:在音乐学院的建筑空间中存在几种固定的空间元素,宿舍、琴房及演奏厅。当人们在其中行走时,可以体会到那几种元素在空间里出现的节奏或者旋律,而使人有一种音乐般的感觉。
音乐学院的主要空间只有一种,就是琴房。按学校规定,每个宿舍要求可以睡两个人并能放得下一架钢琴,这两个人共用一个琴房。宿舍里之所以要有钢琴,是因为这些人选择以钢琴为职业,每天就得不断地练琴,白天练8个小时,晚上练8个小时。中学生来这个音乐学院念书,一直念到大学毕业。他们的生活就像和尚在庙里一样,每天的生活就是从经堂走到僧堂,再回到经堂去念经。他们惟一有自己生活的地方就是离开教室或者寝室,走在走廊上的时候,有机会可以看看外面日出日落的景色。于是我就设计了一个一个的方院,并把每一个方院中间打开,面对前面的自然景色。特殊琴房、大的集体练习室以及一些小的琴房,用一条动线把一个一个方院接起来。动线空间设计在二层和三层之间,因为,在这个高度感觉到方院的空间尺度比较理想。所有的房间都是单边走廊,走廊的一边能够看外面的自然景色。我认为像走廊或者楼梯间这些附属性质的空间往往比功能性质的空间更为重要。
基地附近的农宅是用红砖砌成的,所以音乐学院的材料选择了两种砖:一种是防火砖,另外一种就是从旧砖里挑出一些还能继续使用的红砖。琴房用的是黄砖,宿舍用的是红砖。砖墙还有另一个优点就是双层的砖墙中间可以放隔音设备,同时还起到防晒的作用。
A 小学设计
1993年的“9·21”台湾地震中,台湾中部的一些学校被震垮了。在震后的一系列小学设计竞标中,我赢得了其中的三个小学。这是其中的一个小学设计,它的基地位于城市郊区,周围是工业区。设计的目的是使校园内部能够建立起自己的空间秩序。
对一个将近50个班级的大型小学,通常设计的策略是将一栋栋长条形教室由两端的楼梯间连接或形成围合式建筑体,并留出大片的操场空地。小朋友在下课仅有的10分钟里沿着长长的走廊急着跑下楼梯,冲到游戏场或上厕所。
而我的主要设计思想是:每间教室的外面都有一个四合院、一棵大树,小朋友下课时走出教室就是自己的庭院、大树、平台、沙坑、连廊。一楼教室的小朋友有自己班的庭院,二楼教室的小朋友有自己班的花园平台,每一个四合院共有一棵大树。一楼的人可以坐在大树下,二楼的人可以摸到树叶。每个四合院的树各不相同,都具有每个空间的认知特色。每个四合院的教室之间有许多半户外的连廊,是下雨天的户外活动空间与游戏区。厕所与教师休息室亦分散安排在各个院子旁边,方便每间教室就近使用。
三个主要的教室区如同网络般地穿插连接,与专科教室和行政楼围成大小不同的广场空间及水院。小朋友由教室走到四合院的中庭,再走到外面的广场,如同在城市里由家走到小广场,再到大广场。操场跑道从自教室延伸出的领操台下穿过,打破传统教室与操场的疏离关系。以这种“合院”方式的空间组织,使一个将近50个班级的大型小学校,给人以比实际小得多的尺度感,使人备感亲切。
B 小学设计
这个小学在台湾的乡下,靠近山区。地震中校园里的房子倒了,只剩下小操场四个角落的四棵树。我猜想原来在上体育课时,学生问老师:“今天要干什么?”老师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好:“反正没事你们就绕着树跑吧。”于是,学生就绕着树跑,跑着跑着就跑出了一个操场。
这个设计的出发点就是关于这“四棵树”。设计之初,小学校长把他旅游时照的苏州园林的照片给我看,有意让我模仿中国园林。最终的学校形式并没有简单地仿照中国园林的形式,而是在现代的形式中运用了中国园林“叙事空间”的手法,使现代建筑同样蕴涵着中国园林的意境。
设计的主要构想是塑造四种建筑空间,使建筑与树产生四种不同情境的空间关系。“可游”第一棵树:从入口进去,在走过有水池的院子、普通教室的过程中始终能看到这棵树,即“步移景易”。“可观”第二棵树:由专科教室、音乐教室、美术教室等把第二棵树围起来,院子中间有一个小舞台。施工中发现了很多大的块石,我们把这些石头留下来,灌上水泥,使这里成为人们可以坐下休息的地方。第二棵树,你不是经过它、感觉到它,而是可供大家围坐起来欣赏。“可居”第三棵树:图书馆好似一个树屋,包围着第三棵树,树的枝叶从其中伸出。“留空”第四棵树:作设计正如作画,要留白,所以第四棵树的周围是空的,没有做建筑,同时这也是校园的另外一个入口。在完成了一系列对树的体验后,又回到原点。
C 小学设计
这个小学设计也与树有关系。这个学校在更远、更穷的山上。这里居住的是土著居民,经济条件较差。在这种比较贫困的地方,“学校”的意义远远超出其教育的范畴,学校就是整个村子的活动中心。听说在地震后的一个小时内,人们都集合到了学校来。3天后,飞机空投食物也是投到学校这里。其实这个学校只有30多个小学生,加上教职员也就50多个人,但到毕业典礼时全村的人都会来。在这里,设计就不只是为50多个人服务,而是为全村村民服务的。
学校给了我一张地图,上面密密麻麻地标着大大小小每一棵树的学名、英文名、中文名,上面还标注着几月开花,开什么样的花。在校园里,我看到每棵树下都有一个台子,上面写着同样的内容。我想,树的意义对小孩子和对成年人是不同的,它可以是孩子们的游戏场所,也可以是他们学习的工具。
“touch down the site”—轻轻地触碰基地。设计的概念就是要尊重基地现状,把所有的树,大大小小的,甚至灌木都留下来,使建筑融于其中。校园中的建筑,或避或围,既完整地保留住了原有的树木,又不错过优美的山区景色。建筑的第二层遮阳屋顶,采用了当地常有的构造方式,并与山区的地形完美结合。村民会经常聚在这里,这里犹如村子的社区中心,所以在设计中,学校的小礼堂和电脑教室布置在靠近入口处,从而强化了学校在村子中的特殊意义。
施工中遇到问题是不可避免的,因为没有好的施工队愿意到这样偏远的地方来。模板拆下来后,柱子表面出现了许多蜂窝状的斑痕。而这种施工中的失误,却使柱面意外地产生了与旁边椰子树树干相似的纹理。
四川的建川博物馆—伪军馆
安仁是四川省的一个老镇,镇上留有很多军阀的庄园、传统的农宅和水塘。在张永和与刘家琨所做的建川博物馆聚落控制性详细规划中,保留了镇中间的一段溪流,进行街廓设计。由20位建筑师一人设计一座博物馆,希望能够以所谓的“博物馆聚落”来重构老镇的肌理。
在三个系列中,抗战文物博物馆系列是蓝色的,文革艺术品博物馆系列是红色的,民间博物馆系列是黄色的。规划中严格要求所有的建筑都要契合街边轮廓,并且规定了临街的形式。但建筑师可以在建筑内部自由发挥。在这20位建筑师中有国内老一辈的大师和中青年建筑师,也有国外知名建筑师。其中矶崎新设计的是日军馆,彭一刚设计的是国军馆,刘家琨作的是中军馆,我作的则是伪军馆。
我认为“伪”在这里,不是“假”的意思,而是“非合法化”的意思。相似的问题是“伪军馆”里面大部分的空间是商场,只有1/4的空间才是真正的博物馆。在这个镇里,有两种空间比较典型:一种是窄窄的巷子空间;一种是院落空间。在这座博物馆的设计中,我吸取了其传统空间的特征,把沿街的、朝向良好的大空间作为商场,而把在商场之间的巷子空间作为博物馆。立面上,沿街的大面是商场,但仍可以在商场之间的细缝中看到博物馆空间的跳跃。
结语
有一部日本动画片,以香港城市作为背景讲述未来世界。在这样的未来世界中有两个世界,一个是金字塔的世界,掌握着控制权;另一个是在底层处于被压迫地位的世界。
对建筑师来说,在我们的建筑范畴中金字塔(pyramid)的世界,是意识形态表现的工具,它往往用以表现帝王或是国家的威严与权力。而我更感兴趣的却是底层的世界,这个世界可以用西方圣经或神话中的另外一种空间——迷宫(labyrinth)来表现。人在迷宫里,需要不断地与墙体围合的各种空间互动。我一直在当代的都市民俗中寻找元素,学习怎样去建筑都市中的“迷宫”,我宁愿建筑是labyrinth而不是一个pyrami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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