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ED:在聚源的项目中,您提出了新的“城在田中”的规划理念,以一种近乎理想城市的状态来做规划。
李晓东:其实这个不是“理想城市”,我们现在尝试一种新的规划模式,改变很多生活状态,这个是我们基于中国的发展现状、历史现状以及全球化和金融危机、环境危机等作为综合因素考虑的,我们认为这是中国农村城市化应该走的一种方向。这只是一个比较新的做法。现在比较盛行的城市规划是TOD(Transit-Oriented Development)模式,它是一种以公共交通为导向的开发。
聚源这个项目牵扯的方面是非常广泛的,就包括开发过程,比如如何开发、谁来出资、如何与政府配合等,整个城市生成的过程当中的每一个因素,都应该考虑到。我们现在处在一个最关键的时刻,面临很多新的问题,如低碳、碳足迹、生态承载力等,我们都要考虑到。过去的模式总是需要考虑未来的发展,一旦谈到未来发展就感觉可以无限地扩大,比如深圳的发展,人口从原来规划的200万到了1 500万的规模,这是一个特例。实际上,任何一个城市的发展都是有限度的,这是与我们的生态承载力有关系的。
中国农业是一个重头戏。中国将来的发展,包括经济、社会各方面保持一个相对稳定的农业人口和农业产业结构,是一个战略上的考虑,并不是简单的经济条件的改善。既然农村城市化是必须的,只有集约化、企业化管理才有可能提高单位土地的价值。
以农业为主的话,生态生产力就更重要了。所以这就是我们综合几方面因素以后提出的一个战略。这个战略是根据我们现在的问题或者是将来的问题,来推演出一个合理的规划模式。这种模式,跟传统的不一样,就是因为我们面临的问题不一样,这块地的特殊性也不一样,要求我们从全新的角度去看这块地,所以得出一个很不同的结论。
UED:一般来说,人们都习惯了常规的城市规划方式,特别是甲方。这个项目得以顺利开展,您觉得最能打动甲方的点在哪?
李晓东:我们大多数城市的规划,沿用的是传统的规划思路,就是1/3的产业、1/3的居住以及1/3的公建,这种模式全中国都在套用,但所谓的产业到底是什么,其实大家都没明确,常规的产业是否适合聚源?比如大家都在提的创意产业来说,有没有创意人才是关键,这不是规划能解决的。从政府来讲,他应该很合理地把这个渠道给疏通,就是什么人在哪都能找到工作的话,这是一个合理的经营结构。对于甲方,也就是开发商来说,面对这块地,他只需要满足政府提出的这块土地上原有居民30 000人的回迁房,其他主要是商业开发。农村城市化以后,这30 000人都变成城市户口了, 那么他们去做什么?如何生存?这5km2都变成居住区以后,谁来住?为什么来?我们作为设计师,就需要统筹安排。
实际上我们城市应该考虑得更细致一些。每一个城市定位来讲,就应该考虑跟周边城市发生什么关系?你的定位、特色是什么?你的优势是什么?将他的产业竞争优势充分发掘出来。我们所做的规划就是比较合理地把这些因素综合地考虑到城市整体规划中去。我想也是这点打动了甲方。 UED:在您的规划中,用到了“置换”一词,是用原有的农村宅基地置换规划中的城市用地,采用置换的优势是什么?原有的农村居民依然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吗?
李晓东:对于原有的农村人口,我们设置了几个回迁点。我们第一启动区有2km2,其中1km2是新城,另外1km2就是3个回迁房的点。
目前成都正在实验一种叫“土地票证”的做法。你领了一亩地的票证,我将这块地拆了以后会在别的地方置换同样的一亩地,就是可以对换的。这样的话农民依然持有同样的土地,对于设计及管理者来说也可以比较灵活了。可以将现有的一大部分土地整理出来集中在一个地方。土地还是农民的土地,土地原来多少,现在基本上还是保持多少。所以“置换”这个事情是当地一直在做的。
除了土地,农民原来养殖的鸡、鸭、猪等都集中供养,形成高效的产业化管 理,这和我们的企业管理也是一样的。将资源组织起来,各方面变成企业,人人都成股东了。农村城市化道路必须要集中化管理,小农经济发展不了。同时,更多的是后期的产业化、规模化的生产。种土豆、卖土豆的模式远远赶不上种土豆、生产淀粉、加工食品等一系列产业链的经济效益高。以后农民养猪,喂鸡、鸭就好像工人上班一样,集中工作。 UED:规划中的城市成了真正的“城”,有围墙,有护城河,这样的限制方式在今天的生活中是否实用,后期如何管理和控制?特别是如何保证现有农田不被占用?
李晓东:现在看到的“城”的外围并没有真正限制的墙,它的外围是原有的水系和农田,沿着“城”边的一圈,是视线、景观最好的房间。每个组团大小不一,最大的不到1km2,就像城市的一个组团,而且每户人家出门不到2分钟就能找到一片绿地,这在原有城市是很难想象的。
这种方式的另一个优点是可以限制组团的无限制发展,规划即是法规,可以有效地防止周边的农田被侵占。我们比较了一些城市,伦敦、新加坡、埃因霍温等,这种组团式的发展非常有利于整个城市的健康发展。 UED:在这个大的城市中,资源如何合理利用和共享?
李晓东:中心组团主要提供服务业,周边组团也有相应的服务区。这样组团和服务区的关系是非常密切的,能够以最短路径到达。资源共享就跟“云计算”一样,每个组团本身有基本的基础设施,中心服务区则拥有最齐全的设施。平时的基本需求可以在组团里得到满足,而当有更大的需求时,可以便利地到达中心。这样,交通减少了,同时也低碳了。我们这里的交通非常少,所有的小组团跟大组团距离都在1.5km以内,步行就可以,或者乘坐公交系统,我们的公交系统非常完善,个人不必开车。我们也不设置停车场,这也是我们提倡的一种生活方式。像哥本哈根城里就没有停车场,这样可以保持一个非常安静、干净的环境,同时作为聚源这个小城市,也希望能保持这样的环境。
UED:一个城市的发展离不开产业链的完善和发展,您认为在聚源的规划中,产业的重点是什么?产业链如何形成?
李晓东:在这里,农业依然是第一产业。第二产业是围绕农业展开的一个农业深加工产业。国外的农业深加工大概是农业原产价值的2~30倍,而中国目前只有0.8倍,具有非常大的扩展空间。另外,农业要强调劳动力,我们也希望以劳动力为依托产业模式不断扩大,而不是一味地强调高科技而减少工作岗位。
除了农业深加工,旅游业和服务业的发展也结合农业展开。比如艺术,结合农业来做大地艺术等。包括不同季节的花卉种植,作物种植也与旅游相结合。同时,围绕旅游业,产业链就可以扩展开了,同时,良好的环境也可以吸引更多的居住者和第二居所购买者,相应的服务业、养老产业等都可以扩展。
UED:您的“城在田中”的规划是否具有可复制性?或者这种理念是否可以推广?可推广的基础和条件是什么?
李晓东:其中有一个部分,是可以有普视意义的。比如说大城市周边地区的农业社会在进入城市形态时候,都可以这种模式来进行。在保持农田不变的情况下,结合本土的资源,做一些产业链的研究。但是一些具体的方面,比如聚源这里水系丰富,可以利用水系;还有我们考虑的大地艺术等,这些方面还是需要根据各个城市的具体情况来看的。每个城市还要具体地做一些可以落地的事情。包括与周边的一些关系,比如说产业定位跟周边是一个互补的关系,还是竞争关系,都需要考虑。在形式上,在原有农田肌理上,插入城市组团的这种做法也是可以推广的。这种形式最基本的原理就是人均占有资源减少。随着人口增加,在保持现有农田资源不变的情况下,必须要减少个人所占的面积,这个也是很必要的。后期还会有很多问题值得细细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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