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马里奥•博塔 

2016-03-30 15:08 发布

教育

UED
:您是少数师从勒·柯布西耶、路易斯·康和卡洛·斯卡帕的建筑师之一,您认为在建筑教育中受到优秀教师的教授的重要性有多大?

马里奥·博塔(以下简称马里奥):受到大师指导的机会是至关重要的。我们的工作技能只能通过“做方案”的过程习得,而且在经验丰富的人的指导下我们可以理解设计原理的复杂性。此外,每位大师的设计方法都以一种特定的原则为主导,并影响着其他方面的设计选择。

UED:您从意大利回到卢加诺的时候有什么理想?您如何面对卢加诺的建筑理念与威尼斯(有3位大师在那里)的不同?您曾经感受过心理上的落差吗?之后您是如何开展工作并且成为卢加诺的一个标志的?

马里奥:一段学习经历往往会使人对职业活动热情高涨,充满强烈的期待。因为上大学之前我曾经参加过工作,我没有被毕业后可能会遇到的困难所蒙蔽。例如我清楚地记得18岁那年我设计了我的第一栋房子,那时我自己最大的愿望是提升设计技巧。当时我们村需要一个新的牧师住宿区。我在学徒时遇到的建筑师对此很感兴趣,并帮助我接受委托,完成了该项目。因此,尽管部分村民有所怀疑,我还是完成了设计并在处女作上刻上了自己的名字。我很清楚一个建筑师的任务除了完成项目设计外还要“说服”客户。从这个角度来看,客户是项目的一个重要因素。但我也相信一个建筑师的雄心壮志并不是以牺牲技术、功能和社会需要为代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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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柯布西耶、路易斯·康和卡洛·斯卡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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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柯布西耶的萨伏伊别墅 、路易斯·康的Esherick住宅、卡洛·斯卡帕的布里昂家族墓园


建筑风格

UED
:您是如何将卡洛·斯卡帕的“对材料结构的哲学性欣赏”和路易斯·康的“科技发展的现实和回归原始”运用在您的设计中的?在您早期和晚期的作品中这种应用是否有变化?

马里奥:路易斯·康对我产生了深刻的影响。我曾于1969年在威尼斯遇到过他,在他身上我看到了20世纪下半叶文化的复杂性。康认为我们要将“过去作为一个朋友”,依靠所谓的技术进步,这也是全球化的前奏。他有敏锐的洞察力,将人们带回到问题的根源,试图了解集体生活体制的最深层意义。他的建筑寻找功能背后的原始价值。康的思想唤醒了建筑师的最高职责,这是向时尚建筑和享乐主义社会的无情批判。

卡洛·斯卡帕很好地解释了欧洲文化的传统。历史悠久的阶层以建筑做为自身特点之一,建筑师们的作品代表了精神和文化领域,形成了非凡的艺术敏感性。虽然斯卡帕的手法很简单,来源于艺术传统,但他能够洞悉现代世界的期望。他用最为廉价的材料提炼出的建筑语言体现出建筑的精神属性,建筑是送给人们的礼物。

我通过建立自己的建筑风格并有选择性的吸收大师们的思想来感谢他们的教导。
建筑师的工作不只是哲学或理论工作。最有创意的想法是通过项目的诞生以及每天有耐心地进行研究以满足不同个体的需求来实现的。每个人都一定会找到属于他/她自己的风格(这一点在绘画、音乐及所有的表达形式中是相同的),这种风格属于个人的敏感性,属于越来越主张自我的诗学。

UED:圆形和方形是您在中国最广为人知的设计元素。您为什么在您的作品中使用这些几何元素?您如何将自己的风格与符号主义或图腾崇拜相区别?

马里奥:我认为源于基本几何形的建筑形式(如圆形、正方形、三角形等)为人们提供了直接阅读建筑的机会。几何形体有助于人们通过部分了解建筑整体。当一个人处于一个空间中,他需要给自己定位。正因为如此,简单的形式可以帮助建筑的使用者。我的建筑语言不是主观选择的结果,而是在50年的工作中逐渐形成的自然结果。

首先,几何形体是表达光线的一种手段,我把它们看做在空间中获得秩序和平衡的辅助手段而非一个抽象的组成部分。表面上我在按照几何规则做项目,但事实上我在寻找和表现光,这一过程需要几何形状和材料的支持。

UED:您当年如何看待20世纪70年代后解构主义的发展?您现在又如何看待2000年后非线性参数化设计的发展?——您像当年反对后现代主义一样反对它们,还是有别的看法?您的设计风格似乎已经持续40年了,是什么支持着您始终保持自己的设计风格?

马里奥:我认为风格是一个建造的过程,它常被人们视为形式上的轮廓。每个人都有自身存在和表达的方式,这种方式表现在正式的表达当中。每一种表达方式都有自己存在的空间,重要的是,这些方式务必条理清楚,为我们工作的最终目的而服务,那就是提高人们的生活质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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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大利语文化圈内典型博塔风格的教堂和办公楼


社会变化

UED
:从20世纪70年代到2010年,您感受到瑞士提契诺省的建筑设计方法、结构和材料的变化是怎样的?人们如何引进新的建筑技术而很少被拒绝?您是如何使用(或者说服甲方使用)新材料和新的设计手法的?地域主义是否意味着限制应用新技术和新设计方法?

马里奥:在当代的建造过程中,人们一直在实验并使用新的建筑材料。技术研究(不断更新产品)和化学实验(促进产品使用)已逐渐改变了建筑物的解读方式和居住方式,这些改变也许比他们对建筑模型和和建筑类型学的影响还要大。

由于采用了新技术和新材料,新建筑的立面已经摆脱了支撑结构从而实现了勒柯布西耶新建筑五项特征中的自由立面。

这样一来,在建造活动中立面不再是最为重要的因素,这正是之前建筑的特征之一。
只要建筑师能够坚持自己的风格,我们就能够接受所有的新产品及其潜能;它们只是期待新的表达形式的材料,而这些形式会引发人的情感,使人与其所处时代相平衡。

我们真正面临的挑战是在历史阶层形成的过程中认清我们所处的时代;正确使用新的表达方法,表达人们的希望。

UED:您在您的建筑生涯中遇到过文化沙文主义吗?我们应该如何理解您的设计有“保护当地特色”的一面?您对在建筑领域的全球化的态度是怎样的?

全球化给我们带来很多机会的同时也带来了很多危机。全球性和地域性并存于我们这个时代。人文主义将我们与古老的欧洲文化相连,它警告我们必须对消费社会所提供的范式持谨慎态度。在目前的文化环境中,我们唯有将自己置身于拥有独立性和历史记忆的文脉中才能生存下去。我们生产的抗体是一个必要的过滤器,能够为我们的行动赋予意义。在这方面建筑可以帮助我们,因为它是一门植根于文脉的学科,与大地母亲紧密相连。在这个意义上讲,我们进入的空间是我们自身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我们的思维方式和生活方式。由于以上这些原因,我喜欢工作在自我认知非常完整的地方。毕竟,我认为有必要以丰富的本地资源应对世界性的生活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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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塔风格在受美国影响的国家内的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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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典型博塔风格的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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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加诺地处瑞士,但是明显带有意大利特征,官方语言意大利语


哲学和责任

UED
:建筑在社会中的角色是什么?建筑是具象化一定时期的社会状态,将其变为特定的空间布局和流线等,还是同时具有校正当前社会/伦理中的不合理偏好,从而激发未来的社会进步?

马里奥:建筑总能正式地表达历史,有时它是一面无情的镜子,能够反映出一个人所处的时代。建筑的职责除了要满足的技术和功能要求外,也要促进变革改善生活质量,这与更好的空间品质的期望相吻合的。但是,建筑也表达出伟大的乌托邦梦想,一个在现实生活中只能部分实现的希望。

近些年来出现了大量夸张的实验,新出现的建筑手法并没有丰富建筑学本身的内涵而是转向了邻近领域(如视觉艺术、广告、文学诠释等),这显然无法承担追求空间质量的最终目标。这些方法被用于虚拟的学术争论中,使民众在面临真正的城市生活(交通、工作、休憩和居住)之前得到一些安慰。似乎建筑学已经持续了数千年的关于民众和社会的承诺已经消失。在量化的时尚指标和崇尚经济利益、可以生产一切事物的市场面前,新的表现形式不得不屈服。面临这种情形,我认为那些积极的、能承担起责任的项目在当下还是有很大潜力的。目前的环境问题是由激变引起的,或许任何反面的关键支柱都可以通过将城市重新诠释为一种肩负人们共同期待的特定空间而实现。城市作为聚集生活和希望的实体,可以用来衡量公民的需求和栖息地的价值,也可以用来重新理解我们与周围事物的融洽关系。

UED:建筑师的责任是什么?甲方和使用者在建筑发展史中的责任是什么?建筑师是否有权判断甲方或者使用者是否“过时”,从而教育群众什么是“高品位/质量”?

马里奥:建筑师要组织好人们的生活空间。他们必须以最好的方式完成这一任务,那就是与客户积极沟通。建筑是一个高难度的学科,因为它需要平衡许多元素间的关系,而不是仅仅取决于一个设计师的喜好。建筑师要诠释人们的需要和寓意其中的希望,并提供有效的选择模式。

UED:您的建筑理念的发展是否有哲学家的支撑?哪本书对您的设计影响最大?

马里奥:思想世界正在迅速变化,我们要明白这种转换速度是与遗忘速度成正比的。基于这个原因,我相信建筑师需要深厚的智力储备,他应该质疑自己而不是一味地解决问题。

我不推崇任何一位哲学家,但我认为我的思想深受西方人文主义文化影响,这种思想起源于古希腊,通过几个世纪的地中海文化阶段(包括意大利浪漫主义、文艺复兴、巴洛克)的发展直至现代。

文章来源:UED杂志5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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