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普·约翰逊：设计灵感来源于痛苦

设计师简介：菲利普·约翰逊，1906年出生于美国俄亥俄州克利夫兰，1927年毕业于哈佛大学哲学专业，1943年获哈佛大学建筑研究生院建筑学位，1945年建立自己的事务所，1979年获普利茨克建筑奖。以下是筑客网对他的专访。

菲利普·约翰逊：设计灵感来源于痛苦
“我发现建筑是我的一种本能需要，并且毫无限制的激发着我的热情。”——菲利普·约翰逊

筑客网：是什么事情让你想成为一名建筑师的?

菲利普·约翰逊：我不清楚。大概因为我做不来其他的事吧，我没有什么特长。我母亲对建筑很感兴趣，她年轻的时候非常希望可以拥有一栋赖特设计的住宅，但我父亲却不喜欢，最后我们家只能折中——一栋都不买。我在哈佛主修哲学，当时我并不确定自己将来会成为教师还是哲学家或是类似的，但我一直都非常喜欢欣赏建筑和艺术。那时我不会画画，因此我认为自己不可能成为一个建筑师。我最感兴趣的还是思想政治方面以及世界大事。我曾尝试竞选立法委员，但我实在做不来。我是个非常糟糕的政治家，常常会怯场，然后把所有的事搞得一团糟。我突然间觉悟到，我入错了行。于是，在我34岁那年，我决定开始真正学习建筑。我进入了哈佛建筑系，好在他们并不介意我不会画画。在此之前，我已经在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的建筑部工作了几年，因此我有信心学得很好。

筑客网：那有没有一些事或片断对你产生了影响呢?

菲利普·约翰逊：有的。在我年轻的时候，我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敏感。当某件事让我感到兴奋时，我以为每个人也都和我一样兴奋。我以为每个走进沙特尔大教堂(ChartresCathedral)的人都会和我一样感动落泪，因为对我而言，那是一种自然反应。1919年和1928年我先后两次游览了帕台农神庙(The Parthenon)，开始意识到我也许应该从事和建筑相关的事业。这些事让我慢慢产生了转变，最后坚定投身于建筑。因此在我进入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后，就开设了建筑部并在那里工作了一些年，同时写一些建筑方面的书。这也为我后来在哈佛学习建筑设计打下了基础。

筑客网：你有心目中的偶像吗?

菲利普·约翰逊：当然有。我天生崇拜英雄，比如拿破仑。我依然相信现在被大多数历史学家否定的“伟人学说”(“great man”theory)。最近我又有了新偶像——史瓦茨柯夫将军(General Schwarzkopf)，仅仅因为他坦白直率，而且非常幽默。他有很强的自信心和灵活的头脑，有一种控制他人的强大力量。我所羡慕的品质他全都拥有，当然只是这段时期短暂的爱好。我也有过错误的崇拜对象，在我从政时期我追随过修义龙(Huey Long)，他在1930年一度出任美国路易斯安娜州州长及联邦参议员，这也使我后来一度步入法西斯主义的歧途。

筑客网：你觉得当时自己是怎样一个年轻人呢?

菲利普·约翰逊：无用之人。我曾是个被溺爱的小孩，非常骄横，在学校很不受欢迎，当然也不受女孩的欢迎。不会跳舞，很不合群，孤芳自赏。每个年轻人都会认为自己是最好的，而我则认为自己是最与众不同的，认为谁都无法了解我的烦恼，喜欢读《少年怀特之烦恼》之类的书。总之，当时的我是恶劣的小孩，是建筑让我变得明智。
筑客网：那你是个什么样的学生呢?

菲利普·约翰逊：我是一个不合群的学生。我对写作非常不在行，夸张地来说，我有写作障碍症，因此所有和写作或表达有关的科目我都不及格。当时的我肯定无法想象自己后来可以写出书来，我甚至鼓起勇气去看神经科，那时还没有心理医生。年轻时的失败是很正常的，几乎每个人都有这样的经历。有意思的是，虽然没有人教我们怎样克服失败的沮丧，但我们都会以自己的方式成长，我也就是这样长大的，没有什么特别。

筑客网：你大学毕业时，社会、经济、政治都处在一个极度动荡的时期，经济大萧条也已经开始了，那个时期你在探索些什么?

菲利普·约翰逊：那时我和所有的热血青年一样，也试图寻找一个可以迅速缓解国家困境的方法。我第一次参加的政治事件是cleveland的一次奶制品业的罢工。我和农户们一起和奶制品工厂的人争吵。最后当然是没有什么结果，我也不知道我有没有帮上那些农户的忙。

筑客网：那段经历对你而言有什么教益吗?

菲利普·约翰逊：一旦我对某件事发生兴趣，我很容易就陷入疯狂。例如我信奉宗教，就会整天跪着祈祷，但这些狂热都维持不了很久。直到我发现建筑是我天性中的某种需要，我对建筑的热情就再也没有冷却过。这个转折点发生在1939年。从那时起，艺术成了我活着的唯一理由。

我醒着的时间都是在工作中度过的。有时我会因为想到一个好的主意而在午夜醒来，但我喜欢那种感觉。我不是一个天才建筑师，我的成功来自我的勤奋。我很喜欢那些天才建筑师;喜欢付出然后收获;喜欢追赶历史的潮流并在其中发挥自己的才能;喜欢挑战;喜欢预测将要发生的事;能站在潮流的前端是我最大的快乐之一。

筑客网：是什么事情导致了1939年的转折点?

菲利普·约翰逊：是战争。第二次世界大战一开始我就渴望能够加入，但苦于无门。我很希望能够亲眼去德国看看，直到美国正式宣战才有这个机会，但那时我的年纪已经太大了，别的士兵的年龄只有我的一半，好在我还是去了，而且有很多收获。如果不是因为参军，我大概也不会从事建筑设计，所以我非常感谢我的军旅生活。虽然我在身体上不是非常适应军队的生活，优越的家庭条件让我从小娇生惯养，虽然军队的气氛让我无法阅读或学习，但我深刻地感受到了什么是真正的生活。拿破仑说得对，“为你的国家而战是好的”。

筑客网：当你退伍后就开始了你的建筑生涯吗?

菲利普·约翰逊：是的，立刻。

筑客网：在纽约的入学考试中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菲利普·约翰逊：考试都很愚蠢，我真的懒得为之付出精力，所以我继续不及格，他们头脑太简单了。所以我去上了补习班，补习班的老师们会说，“你这个笨蛋，看看你的试卷，上面只有六个字。”我说，“试卷纸多漂亮啊，干吗写满字把它毁了呀?”他们说，“看，你得通过考试，收起你荒唐的理论把试卷填满，写得越多越好。”

我按他们说的做了并通过了考试。他们要求设计一个在郊区的房子，所以我就设计了一个，仅仅是按照记忆画出来而已，我在郊外就建过房子，不像他们，从来不真干，还讨厌建设的事情。过去，我总是在考场上为所欲为，当然他们不喜欢了，因为我的所作所为总与一般人不一样。总之，你吸取了教训，记得要让步，我的意思是在适当的时候，你不得不让步。

筑客网：做建筑师也必须如此吗?

菲利普·约翰逊：做一个建筑师，你必须去与人打交道，就像大多数职业一样。你必须去与人交往才能拿到下一份工作，就像最富有、最伟大的建筑师说过的那样，“建筑师最重要的原则是得到工作”。换句话说，如果你没有足够动人、足够能说会道，你就哪也去不了。

我也曾想成为一名建筑历史学家，但是我不够好。做一名出色的建筑师除智能方面外还需要别的东西，哈佛大学永远帮不了你成为一名建筑师，因为他们通常带着讥讽的语气谈论天才。但是一段时期内天才只有几个，像爱因斯坦，像弗兰克·劳伊德赖特，别指望这个，那是上帝给予的，你对此无计可施。

所以，你至少要坚信一点，我不是弗兰克·劳伊德·赖特，这不再困扰我了，曾经困扰过，但是我永远不是天才。观察谁将是或者可能是天才，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我预测过几个孩子的前途，他们现在都很成功，在他们年少的时候我就觉得他们将来会成功。10年之后，他的确成了世界建筑界的领袖，这种事往往能带给人很大的乐趣。

但是，我所有的建议都指向孩子们，“我能成为一个建筑师吗?”我说“不能。”总是说不能，因为如果你真的想帮忙，那就别帮，去做能赚钱的事吧，那不就是现在大多数美国人所追求的吗，包括我在内，不用非成为一名建筑师。你记得一个故事吗?一个孩子走到莫扎特面前说，“我现在能写出一部交响曲吗，莫扎特先生?”莫扎特说，“不能。”然后那个小孩说，“你为什么说不能?你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写出一部交响曲了!”莫扎特回答说，“是啊，但是我没有问任何人啊。”换句话说，如果你想成为一名建筑师，你最好心中怀有这个情不自禁的念头。

筑客网：你遇见勒·柯布西耶和密斯·凡·德罗是怎样的情形?那对你产生了怎样的影响?

菲利普·约翰逊：只有密斯对我产生了影响，勒·柯布西耶只是见过，他是一个龌龊的人，但显然是个天才，你没必要非去喜欢一个人就因为他是天才。密斯和我相处得很好而且我们走得很近，当他在这里设计西格拉姆大厦的时候，我和他一起工作，那真是种乐趣，但是还应注意的是，你不能过分崇拜别人，你必须坚持走自己路。所以，我最后和密斯分开了并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筑客网：你能说说是什么启发一个建筑师的设计灵感吗7你的脑海中想到的是什么?

菲利普·约翰逊：灾难，极度痛苦。你没听作家也经常这么说吗?你应该知道一张白纸是什么样子，那是最恐怖的事，在一小时大汗淋漓却一无所获之后，你最终写下了开始。那就是我所做的，也是所有建筑师所做的。你开始试探性地画一张草图，那简直糟透了，但无论如何你来了兴趣。然后你开始了新的构想，不过并没有好效果，你的一天就这样一闪而过却并非天才的一闪，但毕竟是在纸上留下了一点东西，很有趣。